上京城养出来的都是人精,没人在乎这话是真是假,借此巴结攀好才是目的,往日里够不上顾家的人家,这些时日都要将谢家的门槛给踏烂了。
沈清前几日还能咂摸出点儿众星拱月的意思,倒也算得上享受,左右不过是只耍嘴皮子不干实事的周旋,最近几日轮番讨好的话,都快把她耳朵听出茧子来了。
偏生有些人家还得罪不起,她只能强撑着体面麻木应对,又勉强应付几日,沈清终于倒下了,她从未这样期盼过自己得病,倒像是解脱了一般。
今日下值的谢凡被同僚邀着去了酒楼,觥筹交错之间,恭维之话借着酒劲一吐为快,哄得谢凡面上露出红光,俨然一副被捧到天上去的模样,毕竟是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滑头,他只短暂沉沦半晌便恢复理智,
“诸位可不要折煞我了,未曾想我这一把年纪还能得几位知己,当真是谢某之幸。”
“谢兄这话未免太过妄自菲薄,你如今才将将要到不惑之年,正是有一番大作为的时候,来日谢兄加官进爵,可莫要忘了咱们这些兄弟们。”
“正是正是,还未曾恭喜谢兄与顾家喜结连理,谢兄侄女儿同顾家小郎君当真是天作之合,天成佳偶呀,到时候我们可要去府上讨一杯喜酒喝喝。”
这等刺耳的话传入隔壁雅间,裴桁冷笑一声,手中白玉棋子重重扔回棋奁,口中呢喃重复着方才听来的话,
“天作之合?天成佳偶?”
“孤倒是不知大理寺的官员何时会占卜算卦了。”
声音冷然,如阎王在世。
叫对面坐着的陆泽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他匪夷所思地打量起裴桁来,心仪的姑娘未许人家前他不去争取,现如今都定了亲,反倒又犯起病来,他眼下真是看不懂太子殿下心里的弯弯绕来了。
“尊贵的太子殿下,咱这棋是下还是不下啊?”
裴桁毫不掩饰眸底的阴鸷,凉凉暼他一眼,这才说起正事,
“老二那里如何了?”
陆泽又摇起他那把破扇子来,啧了一声,
“他最近跟你一样也不对劲的很,这些时日不但没召见我,甚至还对支持他这脉的人避而不见。”
陆泽不知内情,裴桁这个重活一世的人却明白为何。
裴慎此人虽生在皇家,却妄想如寻常人家一样寻得一丝真情,从小丽妃便对他耳提面命,事事要拿他同自己比较,长此以往,隐隐有了揠苗助长的趋势,越是长大,裴慎就越渴望真心。
前世便是如此,陆泽后来阴差阳错替裴慎挡了一箭,那是他头一回感受到被人豁出命去保护,待陆泽苏醒后便闹着与他结拜成异姓兄弟,甚至得知陆泽是自己的内应后黯然神伤,没了再与他争权夺势的心思,竟剃了头发去寺庙修行。
初时裴桁还以为老二是故意降低自己的防备心,只几年过去,派去盯着的人竟毫无所获,他后来再见老二,原以为会有一场唇枪舌战,未曾想老二只深深望着他半晌,手中转动着串破烂珠子,自以为高深莫测地对他说道,
“裴桁,咱们俩还真不愧是亲兄弟,都是一样的可怜,生在最冷酷无情的皇家,竟还幻想着真心实意,我遭所谓的兄弟背叛,而你一个堂堂帝王却将自己囹圄情爱之间,只可惜我们这种人最终得到的只有虚情假意。”